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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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才发现很无差

 

 

 

 

-

 

 

正值七月流火，阳光倒是一点没有弱一分一毫，从窗台照下来，铺在实木的书桌上，耀眼异常。

 

喻文波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把可乐瓶开了，瓶里的褐色液体霎时开始嗞啦嗞啦冒气泡，在阳光下发光。

 

班里的同学刚上完体育课回来，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座位上。

 

 

喻文波么，他压根就没去。

 

 

不合群的校霸啊，脾气不好又会打架啊，成绩还行但喜欢骂人啊，都是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总的来说就是被家里惯坏了，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进了社会只能挨打的小混混。

 

 

不过上次这么说他的人早就已经不在这所学校了。

 

 

他百无聊赖地把手撑在桌子上，拿起可乐喝，一口灌出了二锅头的气势。

 

 

啧，甜津津的，劣质糖浆的味道在舌尖转了一圈，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拿起瓶身一看，得，树莓味百事可乐，还挺新鲜。

 

马彦毅靠不靠谱啊，操。

 

 

喻文波仰起头，眯着眼在喉咙里感受着糖浆痛苦的回味，在碳酸的刺激下终于找到了一丝属于可乐的味道。

 

 

天上的云在动，离地很远，走得很慢。

 

 

总想毁灭世界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大概就是在这样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里，抿一口树莓味的百事可乐，然后再仔细品那悠长的韵味。

 

 

想毕，喻文波坐起来，准备去小卖部买一瓶正常的可乐。

 

 

 

“你是喻文波吗？”

 

抬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的。

 

“啊。”校霸吝啬地施舍了一个音节。

 

 

“我是新来的，老师让我坐你旁边。”

 

他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嘴唇也许是比常人还要红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着来上下一节课，他刚刚跑过，胸口还一起一伏喘着气，喉结滑过脆弱的脖颈。

 

“以后就是同桌？”

 

 

 

喻文波出教室的时候几乎可以算作落荒而逃。

 

到手上拿着无色包装的无糖可乐时，他在反应过来可乐已经没有了，老板给了他剩下的。

 

…今天诸事不顺。

 

 

 

-

 

 

不过第一次见面之后喻文波就再也没有那样出糗的状况，其实他也说不清第一次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很久都没有人用那样的语气说话了，就像习惯黑暗的视野里突然迸出来的一束光，并不神圣，反而刺得眼睛发疼。

 

在舒适圈待久了，喻文波不会放任何人进入他的世界。

 

 

新来的男生叫史森明，是个复读生，成绩还不错，因为没有考上想考的大学所以决心复读……这些信息都很普通，喻文波其实不太在意。

 

重点是他太合群。

 

 

喻文波很恼火，他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结果旁边直接坐了一个人群的焦点。下课没事就聚集一群人在座位周围，他自然感觉烦躁。

 

可他也没有地方去啊，只能被迫接收一堆消息，视觉和听觉都有。

 

 

刚刚那个男的说的事情也没多好笑啊，这脑残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这就是他日常的心理活动。

 

 

不过史森明有一点挺好的，就是不怎么招惹他，起了话茬喻文波不理的话他就自己消化了，所以每天的相处也没显得很融洽，说是要好好相处，其实对于史森明来说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两人第一次有往来，也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喻文波又一次地买到了无糖可乐，学校这帮同学们速度也太快了，他去小卖部的时候一瓶正常可乐都没看到，又只捞到无色包装的瓶子。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就是有一种俯瞰大千世界的感觉。

 

 

喻文波也不开瓶盖，坐着拿着瓶子玩，再抬头看墙上的钟，约摸着快上课了，史森明才和一朋友勾肩搭背地走进来。

 

也不嫌热，喻文波斜睨一眼，看到他怀里不知道藏着掖着什么东西，也没看清。

直到史森明坐下来，喻文波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是瓶可乐。他很快哑然，人缘好嘛，人回来得再晚，总有冲在前线的队友帮带的，这就是性格好的强大。

 

可能是因为看太久了，史森明终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然后就和他来了一次认识以来时间最长的对视。

 

 

恰巧喻文波就是个不怕对视的人，别人盯着他看他最不害怕了，第一反应就是反盯回去，让别人先收手，是他校霸多年的准则。

 

但是史森明不太明白校霸心里在想什么，开口就问，有事吗？说着还把怀里的可乐往课桌上一放，和旁边黑白包装的并肩挨在一起，像是有点嘲讽的意味。

 

喻文波才反应过来，别扭地扭开目光，然后伸手把桌上的可乐放到了课桌里。

 

 

“没什么。”

 

 

史森明皱了一下眉，念叨着什么毛病，然后注意到这人的小动作，心下突然了然。

 

不就是想喝可乐嘛！看这别扭得！史森明你能看懂多亏了比别人高一大截儿的情商！

 

 

“喏，”于是他把可乐瓶往喻文波桌上一推，“那咱俩换一瓶。”

 

 

喻文波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正准备纳闷儿，结果看到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想口出恶言的欲望瞬间灭了一半。

 

时间好像停止了，喻文波多年不和人交流，一时间想说不用结果又觉得拒绝得太生硬，客气一点的他又不会，只能原地哽住，盯着史森明的眼睛看，企图让史森明用眼神和他交流。

 

可是史森明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一直不动，就直接上手把两个瓶子换了个对调。换完还一副非常得意的样子，脸上就写着俩字儿“求夸”。

 

 

喻文波其实特别无语，但也没表现出来，恰好上课铃打了，老师抱着她的书从教室外走进来，于是撇撇嘴，用表情省略了一个说出来也不会很大声的谢谢。

 

然后史森明又会错了意，特别乖巧地把桌上的两个瓶子一起放到了地上。

 

喻文波：……

 

史森明还特别小声地跟他说：谢谢提醒，英语课饮料不能放在桌上。

 

 

喻文波哪儿知道，他压根就没听过英语课。

 

他扬了扬眉正准备换个姿势趴下，只听见那常年喜欢关注学生学习情况的英语老师突然提高了嗓门：“史森明——？”

 

史森明正准备龇牙咧嘴还要跟喻文波说句什么，结果被这么一点，自己也懵了，连忙抬起头。

 

“你跟同桌聊啥呢？”

 

 

那一瞬间，全班同学的眼睛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朝他俩照来。喻文波刚趴到一半，动作直接在半空中僵住，然后全身未遂似的又坐了起来，一脸四大皆空地盯着英语老师。

 

“啊？”史森明心虚地站起来，“没聊呢，我在捡水瓶。”

 

全班的眼睛又齐刷刷地转回去。

 

喻文波：……

 

 

好在英语老师也没怎么追究，抬了抬眼镜往他的方向走来，嘴里嘤着：“你今天作业没交？”

 

这次终于轮到史森明无语了，他的舌尖抡了一圈后槽牙，然后心虚地笑了笑：“我没带来着。”

 

“是不是没带啊，”英语老师越走越近，“你们净喜欢拿这个理由糊弄我。”

 

“可我在学校做的啊，”聪明如史森明，立刻灵机一动，“有同学能作证的。”

 

 

英语老师在他面前站定：“谁能作证啊？”

 

 

史森明霎时胸有成竹，他从来不怕这种需要兄弟两肋插刀的情况，因为他好朋友遍天下，而且从不会掉链子。

 

于是当他看到远处的学委准备举手的时候，压根没想到旁边那个祖宗会站起来。

 

 

“我。”

 

喻文波与他并肩站定，另一个肩膀还蹭着旁边的窗户。

 

探照灯们又嘎吱嘎吱地齐刷刷转过来，这次的功率直接涨了一倍。

史森明也给吓到了，直接往旁边挪了一步，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也许是安静的时间太长，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了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除了英语老师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特别是学委，脸都快憋红了。

 

 

史森明才反应过来似的，在一片安静如鸡中又望向英语老师：“看吧，我说有的。”

 

好在老师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她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讲台，带回了一片探照灯。

 

 

史森明和喻文波一起坐下来，带起的风吹起校服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还可乐人情。”

 

喻文波伸手在地上的可乐瓶上弹了一下，发出并不清脆的声响。

 

说完就转过去趴着睡觉了。

 

 

留史森明一个人独自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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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就像一根引线，滚烫的火光靠近的时候，点燃的时间就瞬间进入倒计时，千年冰山能不能被融化就在一念之间，就看火花给不给力。

 

喻文波和史森明日常的交流开始多了几句话，虽然依然没有什么来往，但他们的交情忽然多了一瓶不加糖的可乐，不像普通的友谊，硌得谁也不舒服。

 

于是史森明开始和喻文波分享每天遇到的趣事儿，也不管那个祖宗听不听，反正讲烦了他自然会爬起来骂他，史森明最不怕的就是挨骂，当即就还嘴，然后逼到喻文波不想说话，他再自顾自地念叨下去。

 

班里同学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校霸一点就炸的性格谁都惹不起，每天不定时在最后一排口吐芬芳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冒着火花的地雷，再激烈一点都会炸掉，史森明不以为意，但他们怕得不行。

 

每当有人问起，史森明也不含糊，反正对外一致说喻文波脾气非常烂，不过笑嘻嘻的，完全不怕惹毛喻文波然后遭到社会主义的毒打，就说他像瓶可乐似的，一晃就炸。

 

 

还是不加糖的那种，一点都不可爱。但史森明没说。

 

 

事实上喻文波并不会生气。他生气的底线很松，和他熟的人最知道他嘴上口嗨是最不生气的状态了……不过也没什么人和他熟。

 

不过史森明好像知道了，于是在喻文波心里已经姑且把他算作熟人了。

 

 

所以关系一点也不剑拔弩张，在他自己看来还有点要好的趋势。

 

 

于是史森明跟他说晚自习要逃课的时候，喻文波是毫无波澜的，甚至在心里已经打好了一堆如果老师问起来就当借口的说辞。

 

“你怎么不拦着爸爸呀。”史森明在旁边跟条小狗似的，如果有尾巴早就摇起来了。

 

“我？拦你？”喻文波看都不看他，“那也太不尊重爸爸的校霸身份了吧。要跑就麻溜的，快点滚。”

 

“哎。”史森明少有的没有打趣，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喻文波这才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其实就是以前认识的朋友出了点事，要我出去撑一下场子。”史森明背靠墙。

 

喻文波挑眉：“要动手？”

 

史森明点了点头，脸红彤彤的，看都看不出来是马上要出去打架的样子。

 

但我们校霸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即就戏谑道：“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打架，不怕被揍？”

 

“草，”史森明字正腔圆一个国骂，“就是怕，我就露个脸长点人情分，也根本不动手啊。”

 

 

喻文波若有所思地盯着史森明半晌，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他还是没反应，用平时最随便的语气回他话：“那儿子注意安全，明天爸爸来收尸。”

 

史森明心下了然，撇了撇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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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喻文波是照常一个人出校门的，他琢磨着史森明说的事情，想着过一两天问问马彦毅会不会知道。

 

正想着马彦毅，他本人直接就出现在拐弯的小巷门口，一把出来把喻文波勾过去，差点被一脚踹开。

 

“干嘛啊？”喻文波吓得差点动手，看着马彦毅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哎你听我说……”马彦毅气儿还没喘匀，“刚刚虎哥来了，我们那儿……有点撑不住，你顺路吗……？”

 

“哪个虎哥？”

 

“李元浩。”

 

“我擦，他你也敢惹，”喻文波当下吃了一惊，“准是说话戳他痛处了吧？”

 

“我也是不小心……虎哥认识你，你去可能他就没那么气了，”马彦毅撑在膝盖上喘了半天，“我还有一个兄弟在现场呢，你去接他一下吧要不？”

 

“谁？”

 

“挺瘦的，和你差不多高，叫……史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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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波不知道他是怎么冲出来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奔去那条小巷的路上，马彦毅都还没反应过来，喻文波人就没影儿了。

 

风在耳边呼呼地跑，马路上行车也不多，路灯一盏一盏照着他踏过的路。

 

 

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跑这么快，也不知道一向冷静的他在着什么急，反正用一瓶没有糖的可乐支棱起来的友谊，在这一刻好像真的快炸了。

 

 

跑到的时候，小巷里一个人都没有，老旧的灯泡闪着光，下下来就能去恐怖片片场。喻文波穿着粗气小声地叫着史森明的名字，可是穿过整条小巷都没有找到人影。

 

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喉头浓郁的铁锈味和头疼欲裂的感觉让他想吐，正觉得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大步向他走来，一把蒙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往怀里一带，随即重重地靠在背后的灰墙上。

 

常年没有人维修的电线挨不住这种力度的一靠，当即就叫嚣着停了工，黑暗立马就落下来，把唯一的光源淹没了。

 

 

喻文波后背抵着滚烫的胸膛，嘴唇上是冷汗遍布的手心，他整个人都快忘了动弹了。

 

 

“你不是不来吗？”熟悉的声音在耳鸣结束的耳边炸开。

 

喻文波稍微挣扎了一下，背后的人松开手，任由他贴着身体转过了身。

 

“我操，”喻文波冲着史森明吼，“你拉我干嘛？搞得跟qj似的。”

 

 

“你小点声我操，”史森明又想去捂他的嘴，未果，“有人追杀我。”

 

喻文波喘着气也不忘记翻白眼：“你当你是公主呢？王子再蠢一点赶来只能收你的尸了。”

 

“啊？”史森明不明所以。

 

 

“我说我是来……我操。”

 

他突然被史森明按进了怀里，冰凉的手心抚在他的后脑勺上，擂鼓似的心跳贴在一起，像在比谁更快。

 喻文波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面团一样，虽然这样的场景并不适合用这样的比喻，但在短时间内被揉来搓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面团。

 

太近了……近得喻文波只要一偏头，嘴唇就能擦过史森明脆弱的脖颈。

 

 

背后一阵脚步声，好像是四个人进了小巷，正一个单元楼一个单元楼地找人。

 

喻文波都忘了挣脱，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拥他入怀，所以他贪恋这一瞬滚烫的温度。

 

 

史森明带着顶白色的鸭舌帽，刘海被压得低些，扫在眼皮上，印下一片阴影。喻文波斜眼看他，撑在他肩上的手突然发热起来。

 

 

“在哪儿呢……”

 

喻文波悄悄地弓起身，撑着史森明站了起来。

 

“仔细找啊！”

 

然后压低了他的鸭舌帽，退后一步离他远了些，在自下而上的角度里，他看到了惊疑不定的瞳孔里闪着的光。

 

“估计在这儿呢！”

 

 

校霸有什么不敢做的呢，还是脾气非常坏的校霸——被这么欺负哪有不还手的。

 

于是他把嘴唇贴了上去，直接抢占了对方的呼吸。

 

 

黑暗里，被狠狠晃过的无糖可乐终于开了盖，泡沫溢出来，充斥着大脑里所有的神经，叫嚣着要占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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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很久史森明才搞清楚喻文波和李元浩的关系，喻文波也终于知道马彦毅在外面交的朋友到底是谁。

 

李元浩就别提了……不仅与他们冰释前嫌，还在当晚吃了满满一嘴糖，事后问起来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再也不要进那个小巷搜人，然后看到喻文波被按在墙上亲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英语课也是，巷子那次也是，”史森明靠着喻文波的肩膀，“你当你爸爸很弱吗？”

 

“不是，就是没忍住，”喻文波把可乐塞进史森明怀里，“你那么讨嫌，爸爸觉得很烦。”

 

“我操，”史森明当即要跳起来，“很烦你别亲我啊？”

 

喻文波笑起来：“不是说了吗，没忍住。”

 

 

史森明突然被堵得没话说，咂咂嘴又低头去看怀里的可乐。

 

喻文波站起来去追前面的李元浩了，走的时候带了一阵风，迷了史森明的眼睛，一时间让他觉得喻文波的背影被霓虹灯光在地上拉长，特别好看。

 

 

然后他仰头灌下了一口可乐，感受着和他男朋友一样冲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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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波——你他妈又买无糖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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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可乐里的糖。

END.